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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敲山震虎</br> 第十三章敲山震虎
1.
下午四点钟的时候，谭艳去宋秀文家传达了赵敏的口信。
宋秀文接到赵敏要跟自己单独谈话的通知，心里是又惊又喜。
两口子客客气气地把谭艳送走，立马钻到了卧室里商量起对策来。
宋秀文的妻子季华是宋秀文户县师范民师班的同班同学。
因为上学的谈恋爱的时候两个人的年龄就都不小了，所以师范毕业季华就跟宋秀文结了婚。婚后随着宋秀文调到了户山镇，一直在户山镇中心幼儿园任园长。
刘文化调任教委主任后，季华给刘文化送了份厚礼，托刘文化跑通了政府主要领导的关系，兼任了幼教校长。幼教校长隶属镇教委领导，管辖全镇四十多个自然村的幼儿园。权利不小，油水自然也不少。
宋秀文和季华一直对刘文化感恩戴德，这些年两口子鞍前马后的没少给刘文化出力，从中也落了不少好处。
赵敏接替刘文化到户山中学接任校长，一开始两口子都没把赵敏放在眼里，总觉的中学校长还是要听从教委主任的领导，所以还是一心一意地听从刘文化的调遣和指挥。
现在刘文化调走了，赵敏接任镇教委主任，两口子才感到大事不妙。
这两天两个人也是提心吊胆，没事两人就凑到一起商量对策，比冯术也没好过到哪里去。
今天早晨宋秀文让妻子季华拿了点东西去赵敏家探探口风。季华回家说没见着赵敏，但谭艳的态度很亲热，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宋秀文这一整天过的提心吊胆，生怕谭艳把送去的东西送回来。
如果东西退回来，那这事情就有点悬。如果东西留下，说明赵敏那里已经打开了缺口。
刚刚宋秀文看到谭艳空着手进门，心里长舒一口气，又听说赵敏要跟自己单独谈话，宋秀文心里又是兴奋又是忐忑。
一直商量到晚饭时间，宋秀文和季华也没能商量出个完全的应对之策。
看着天已经渐渐黑了，怕赵敏在办公室等得焦急，宋秀文只好硬着头皮出了门。
2.
赵敏吃过晚饭后就来到了办公室，给自己泡上了一杯茶水，把头仰靠在椅背上沉思着。
按照户县教育局的文件规定，镇教委要统辖镇内的中学、小学、幼教、职教、成教等各个部门，简称“一委管五教”。
但乡镇“五教”的教育发展很不平衡，户山镇的职教和成教每个部门只有一个校长、一位教师兼着记账员，教室和活动场地根本没有。各有一间办公室，还是暂借中学的房子。镇政府也没资金投入，每学期从镇财政划拨很少的一点活动经费，临时造点资料，扎扎花架子，用来应付上级各部门的检查。所以，成教和职教基本上是形同虚设。
赵敏这个教委主任能大展手脚的地方只有中学、小学和幼教。
在户山镇，赵敏是教委主任，理论上是可以对“五教”校长的职位随意调动。可赵敏知道，能混到“五教”校长职位的，都不会是很简单的人。这些人一般情况下是动不得的，搞不好后边就会牵扯出某个自己惹不起的大人物。还有，按照教育双管的原则，“五教”校长的调动和任免需报地方政府批准后才可实施。赵敏是外地人，可大多数的小学校长和中学中层领导都是户山镇本地人，跟镇政府里面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不是知彼知己的情况下，赵敏还真不敢轻举妄动。有些事弄不好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赵敏暂时还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幼教校长季华动不得，那宋秀文呢？
按说中学是自己的后花园，自己已经统治了中学两年，除冯术和宋秀文这两个刺头以外，其他的中层领导和教师也还算听话，互相谦让几分，也都平安无事。
中午的酒喝过以后，赵敏已经决定暂时不动冯术了。
剩下的就是宋秀文，可上午季华也送了东西，再说赵敏还没搞清楚季华背后撑腰的人物是谁。
看来，这个宋秀文暂时也不能动。
可是，即使不能动，赵敏也不想轻易放过这家伙，敲山震虎总该是有的。
赵敏在心里紧急盘算的时候，宋秀文的那张肥腻腻的大胖脸出现在了教委主任办公室门前。
3.
“宋主任来了，吃了没？”赵敏抬头看到了宋秀文的大胖脸，连忙起身招呼，“快进来坐。”
看赵敏起身相迎，宋秀文心里大为感动。
虽然宋秀文比赵敏大几岁，可官职比赵敏小。官场上没有年龄大小的区别，只有官职大小的区别。赵敏此举颇有礼贤下士之风，宋秀文想不感动都难。
“赵主任客气了，您比我还早啊。”宋秀文笑呵呵地紧走两步，迎着赵敏站定。
两个人互相谦让着坐到了沙发上，赵敏随手递给宋秀文一支烟，宋秀文双手接过，看了看说：“赵主任抽‘泰山’啊，这可是好烟，二十块钱一盒呢。呵呵。”
“别人送的。”赵敏轻描淡写地说着，就着宋秀文的打火机点燃了香烟。
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赵敏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宋秀文。
“宋主任，今天找你来也没啥大事，就是想问一下你下一步对后勤工作的打算，还有就是你抽空把后勤小金库的流水账和现金账给我看一下。”赵敏一边说一边看着宋秀文的表情。
听说赵敏要查看小金库的流水和现金账，宋秀文的心里咯噔一下子。
莫不是赵敏知道我私卖废品的事情了，要借机敲打我？不会啊，卖废品的时候找的是个中午大家都在午睡的时间，根本没人看到，自己也只跟刘文化和冯术说过。肯定是冯术，这个混蛋，吃了我的喝了我的，现在又卖了我，妈的！宋秀文在心里恶狠狠地诅咒着冯术。
“赵主任，这个、这个后勤工作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不离开学时间还早呢嘛。”宋秀文打了一个哈哈，心里还在紧急盘算着小金库的事。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宋主任分管了这么多年的后勤工作，这个道理不会不懂吧！”赵敏盯了宋秀文一眼，“按理说，学生开学一个周之前，后勤就应该把教室桌椅、学生床铺、门窗玻璃、学校水电等等全部检查一遍，该修的修、该换的换。宋主任到现在还没有打算，开学了耽误事情咋办？这个责任该谁来负？”
赵敏说话的口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宋秀文的心里越来越紧张，汗水从额头渗了出来。
“这个，赵主任放心，我今晚就回去做计划，明天送给您审批，后天我就组织后勤人员开始动手干。”宋秀文抹了一把汗水，腆着脸对赵敏说。
“怎么？宋主任感到有点热吗？呵呵！”看着宋秀文一脸局促的表情和紧张的样子，赵敏心里感到很大的满足。
“是，是有点热，三伏天都过了，还这样???”宋秀文连忙从茶几上拿起一本杂志扇了几下，掩饰着自己的紧张和不安。
“是吗？”赵敏呵呵一笑，接着问，“那后勤小金库的事情呢？”
宋秀文一呆，忙接着说：“这样，赵主任，明天我把账目规整一下，再拿给您看。现在乱七八糟的也看不明白，只是，只是???”
“只是啥？”赵敏看宋秀文吞吞吐吐的样子，追问了一句。
“只是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跟您汇报，还没来得及?????”宋秀文已经下决心把卖废品的事情说出来了，他怕万一真的是冯术把真相告诉了赵敏，赵敏肯定会对自己下手。现在大不了自己暂时亏一点，以后再慢慢找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啥事？”赵敏也是心里一惊，莫不成宋秀文背着自己干了啥坏事情？
“是这样，”宋秀文吞吞吐吐地解释着，“放假的时候我把后勤仓库里的废品给卖掉了一些，一共卖了九百二十块钱，还没来得及向您汇报。”
赵敏一听果然有事，心里老大不高兴。
这个宋秀文还真的是有点无法无天，这么大的事情自己作为一校之长竟然不知道？宋秀文背着自己到底贪墨了学校里多少钱？这一次就接近一千元，顶的上一个老教师三个月的工资啊。
赵敏也知道，学校后勤是一个特殊部门，统管全校物资，有权力也有油水，并且学校对后勤的监管都很松散。一是后勤工作的特殊性，需要随时外出购买物资、随时检修校内设施等，所以也没法跟前勤一线教师一样点名、签到、坐班。二是一般后勤主任、会计、记账员都是校长的心腹，也不需要刻意监管。
看来自己沿袭刘文化的做法，放纵后勤人员是错误的，宋秀文这两年还不知道从后勤落下了多少好处。
别看宋秀文平时对自己一副笑脸相迎的样子，没想到竟然背着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
“是吗？”赵敏嘿嘿一笑，盯着宋秀文说，“钱是不是已经让宋主任喝酒了？”
赵敏的话刚一说完，宋秀文的汗水又吓得流了出来，心道赵敏看来是真的知道自己用卖废品的钱跟刘文化和冯术喝酒的事情了。
“没有，没有???”宋秀文看着赵敏，连连摆手，“赵主任，那些钱我一分都没动，都在后勤保险柜里锁着呢。我，我明天给您拿过来。”
“给我拿过来？什么意思？”赵敏听宋秀文这么说，追问了一句。
“没啥意思，”宋秀文赶紧辩解，“就是，我想，这些钱应该放在校长室，作为校长室的日常流动资金，校长室买个办公用品啥的还方便点嘛???”
听宋秀文这么一说，赵敏微微一笑也就没再做声。心想，宋秀文这小子也还算懂事。
赵敏又扔给宋秀文一支烟，笑呵呵地说：“宋主任，抽支烟，看把你热的。咱俩胖瘦差不多吧？我就比你耐热。”
宋秀文看赵敏开起了玩笑，心里也就松了一口气。
“我哪敢跟赵主任您相比啊，您这么年轻，我是虚胖，年纪大了，不行了。”宋秀文开了自己一个玩笑，顺便捧了赵敏一把。
赵敏笑了笑没有作声，安静地抽烟。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
“赵主任，没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明天我把材料拿过来你看。”看情形，宋秀文知道自己该回去了。
“也行，宋主任先回家忙，我也要写点材料，就不送你了。”赵敏一看宋秀文还是很知趣的，也就没挽留。
告别赵敏，宋秀文转身出了教委办。
4.
外面已经全黑了。
漆黑的天穹里布满了点点煜煜生辉的星星，显得格外耀眼。
一弯月牙斜挂在空中，淡淡的月光像轻薄的纱。
夜风徐徐吹来，格外清新、凉爽。躲藏在草丛中的不知名的小虫也开始放肆地鸣叫起来；法桐树上已经扯着嗓子叫了一天的知了也不认输，还在“吱吱”地叫着；几只萤火虫打着小灯笼也飞了出来，在树稍上一闪一闪地，特别好看。
家属院的老师们已经吃过晚饭，三三两两地聚集在昏黄的路灯下，下棋、打牌、聊天、乘凉。
宋秀文从人堆中穿过，腆着肚子、倒背着手，一副得意洋洋、心满意足的样子。
人群中有教师跟宋秀文打着招呼：“宋主任，这么晚忙啥去了？”
“宋主任吃了没？”
“宋主任，过来一起打牌。”
???宋秀文微笑着向打招呼的人点头致意，嘴里哼哈了几句，从乘凉的人群中穿过，给老师们留下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冯术也在人群中乘凉，看着宋秀文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心里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冲着宋秀文的背影，冯术狠狠地吐了一口浓痰。
5.
8月14日一大早。
宋秀文起床后脸都没顾得上洗，就带着昨夜加班写成的暑期开学前学校总务处工作安排和九百二十元钱去了赵敏的家。
赵敏也是刚起床，见宋秀文这么早就来汇报工作，心里感到很舒服。
宋秀文进了赵敏家的客厅，先掏出工作计划递给了赵敏。
赵敏接过来翻看着，半晌没开口。
宋秀文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看着赵敏。
“宋主任，计划写的还是不错，很详细，”赵敏拍了拍手里的计划书，“不要忘记把校舍安全检查这一项给加上，同时要做好每次的安全检查记录。学生安全可是大事，出了问题一票否决，责任一查到底，谁也跑不掉。”
宋秀文唯唯诺诺地点着头，一边在纸上记着。
赵敏很满意宋秀文顺从的态度，又接着说：“你跟后勤人员说一下，这几天的工作就算是加班，结束后一起发加班费。还有，以后后勤购买物资的每一分费用都要提前跟我汇报，出去购买物资的时候必须是两个人，会计或者记账员必须有一人参加。”
听着赵敏的指示，宋秀文知道，赵敏这是想把后勤购买物资的漏洞给堵死，两个人一起购物，虚开或增开发票金额的事情就没法操作了。
唉，这个赵敏，够狠！宋秀文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在向赵敏告辞的时候，宋秀文顺手把九百二十元钱放到了茶几上。
赵敏看了一眼，没有作声，起身把宋秀文送出了门。
送走宋秀文，赵敏转身回到了客厅，从茶几上拿起宋秀文放下的钱，随手就递给了站在一旁的谭艳。
“不是给闺女看好一辆‘好孩子’牌的童车吗？拿这个钱去买吧。”说完，赵敏起身去了教委办。
6.
赵敏到教委办的时候，冯术已经等在了办公室门口。
“咦，冯主任，你这么早来干嘛？”赵敏一脸的诧异。
“是这样，”冯术嘿嘿一笑，往赵敏跟前凑了凑，接着说，“初三级部新学期的工作打算我已经写出来了，请赵主任审查。还有啊，假期里教委办的工作人员都不上班，我就是想过来帮着赵主任扫扫地、煮煮开水、泡泡茶啥的，好让赵主任腾出时间来做大事情。”
看着冯术一脸的献媚和巴结，赵敏的心里感到了极大的满足。
打开门，赵敏坐在办公桌旁看冯术的初三级部工作计划。
冯术在忙里忙外的扫地、拖地，煮开水给赵敏泡茶。
赵敏面带微笑，安心地享受着冯术所做的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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