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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韬是不是在生气？杨某某握着已经被挂掉的电话，好半天才放下。
他为什么生气？是不是她刚刚说错了什么？
杨某某不知道的是，张韬刚刚打电话去她宿舍，已经听说了陈凯到医院照顾杨某某的事情。而当他向她问起时，她却略过了这一笔。
杨某某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缓缓朝病房走去。陈凯已经收拾好背包，正往外走。
不知道是哪根筋没搭对路，杨某某竟然立在门口，看起来有点堵门的意思，“你，要走了？”
陈凯挑眉，没说话。
这么明显，看也明白了吧。
杨某某干笑两声，侧开身体，“谢谢你过来，你，路上注意安全。”
陈凯往外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来，“回去换几本书。”
“嗯！”杨某某很高兴，发自内心的高兴。
从小到大她还从来没在病房里过夜，这是第一次。所以，陈凯能陪她，她真的很高兴。如果留她一个人，估计她得瞪着眼睛直到天明吧。
她一边感激着陈凯一边又觉得内疚，因为她总是忍不住回想起，他辍学前她什么也没为他做。
这几天晚上，两人都睡得很晚，直到深夜还一起温习功课。
杨某某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瞄陈凯的学习进度。她瞅见他在某个知识点或者某道习题卡壳了，忙不迭地凑过头去给他讲解。她分角度多侧面地讲，边讲边补充，恨不能把自己会的全部教给他。
大概是中间落下的课程太多了，陈凯学起来稍显吃力。杨某某都睡了，他还在旁边开一个小台灯，继续学习。直到他确实睁不开眼，他才躺在房间里的另一张病床上，倒头就睡。
为了避免尴尬，他把这张床拖出很远，与杨某某那张床保持了最远距离。
杨某某呢，这几天每天早上都很早就起来了，从陈凯的书包里拿出资料，仔细地在上面勾写备注。
这天早上，天还没亮，杨某某又起来了。她照例从陈凯包里翻出了书，顺便掏出了他的笔袋——昨天晚上她把最后一根笔芯用完了，她准备从他这里借一支笔用用。
陈凯的笔袋是最简单最枯燥的那种，就一个笔袋而已。
杨某某打开拉链，随手在里面摸到一支笔。这支笔卡住了，勾住了笔袋里面的夹层。杨某某扒开夹层，方便把笔取出来，然后，那笔把夹层里的一张纸片勾了出来。
这张纸片掉在桌上，背面朝上。纸片被用胶封印起来了。这种胶也用于封照片，可以长久保存。
什么东西这么稀奇？杨某某翻过来。
上面的字迹再熟悉不过了，因为是她写的。
“喂，陈凯，还你一杯子。”
“一杯子”三个字被圈了起来，旁边写着张狂的三个字：“一辈子”。
杨某某把纸片放回去，侧头看了眼陈凯。他还在睡觉，呼吸均匀稳定。
终于，高三的紧张学习接近尾声，非典的战役也宣告成功。同学们从紧张和恐慌中恢复过来，现在面临人生的重要抉择，填报志愿。
高考志愿是分批次的，从前往后录取，排在最前面的是提前批，紧接着第一批、第二批以及第三批。提前批和第一批里面都有重点大学可供选择，而后面的批次就是普通本科和专科。
如果志愿填报得不恰当，就算考得好也不一定能录到理想的学校。相反，考得稍稍差强人意，只要志愿填得合理，有时也会有意外惊喜。
所以，填报志愿尤为重要。学校还专门放了一天假，让考生们回去跟家长商量志愿的填报问题。
杨某某的高考志愿早就决定好了，所以她没有回家，留在教室里继续复习。
教室里很安静，她专心致志地进行最后阶段的复习冲刺。她很投入、心无旁骛，以至于陈凯在她身旁坐了很久她都没有察觉，直到她觉得肩膀有点麻木、准备起来活动下关节，才发现旁边坐了个人。
啊，她被吓到了，无意识地发出低叫。
陈凯微皱眉头，瞟了她一眼。
她以为他会发脾气、再趁机说她几句，比如人又丑胆子又小之类的，但是他没有。
他果然变了。她想。可她对他的认知和判断还停留在以前。
“你，有事吗？”杨某某主动打破沉默。
上次从医院回来之后，两人并没有因此变得熟络。为了感谢他的照顾，杨某某主动提出请他吃饭，也被他拒绝了。他甚至连话都懒得多说，直接用摇头表明他的态度。杨某某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她也就没再找过他。
今天，这算是陈凯主动找她吧。
陈凯没说话，把他的高考志愿表和一页纸同时放杨某某桌上。
杨某某不解，他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志愿表上一片空白，另外一张纸上写好了提前批、第一批分别填报的内容。
“这是我的。”陈凯说。
“哦。”杨某某拖出尾音，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凯看了眼杨某某，说，“你跟我填一样的。”
杨某某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可是，我的志愿已经填好了。”杨某某拿出她的志愿表。
早在几天前，她和张韬就商量好了志愿。他们两人，填的是同一座城市里的大学，提前批和第一批两个志愿都是。后面的批次没填，因为他们的目标是重本。
陈凯紧盯着杨某某的志愿表，低声冷笑，“跟他商量的？”
杨某某没有做声。
然后，陈凯走了，没有发脾气，丝毫没有。
同学们陆陆续续回来了，看样子都决定好了。班主任也来了，在讲台上再次强调了填报志愿的重要性。
大家开始填表，填好了往讲台上交，一个个壮士断腕似的。
杨某某也上去了，但她是空着手上去了。她向老师重新要了份空白的志愿表。
然后，她站在讲台旁，没头没脑地冒了句，“老师，你觉得某某大学怎么样？”
不等老师回答，她又自顾自回到座位。
大家都一头雾水，以为杨某某压力太大以至于昏头了。
只有陈凯懂。
杨某某说的那所大学，是陈凯志愿中的第一批，跟杨某某之前报考的学校不在同一个城市。
也就是说，杨某某提前批选了跟张韬一个城市，而第一批改成了陈凯选定的地方，跟他完全一样的学校。
她开始低头填写志愿。
一张志愿表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这是陈凯的志愿表，提前批那栏填写的是杨某某报考的学校，而第一批则是他自己定的那所。
陈凯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帮我一起交。”
她抬头，看见了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她对他说，“好。”
灯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