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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在街道两旁的公共煤油灯随着夜风摇晃在地面投下不断扭曲的光影。
疲倦得想要倒头就睡，但弥赛娅还是强撑着加快了迈向城边修道院的脚步。
孩子们还饿着肚子等她带回食物。虽然面包的数量不够每人分到一整块，但是把每块面包一分为二的话，倒是正好保证孩子们都有东西可吃。
嗯，十一个面包，二十二名孩子平分，公平合理。
虽然这样就没有自己的份了，但只要孩子们不用饿肚子就比什么都强。
捧在胸前篮子中的面包麦香不住地钻进鼻子里。空空如也的腹中时机恰当地传出“咕噜，咕噜”的抗议声。
超过二十四小时没有东西可消化的胃酸灼烧着胃壁，火烧火燎的感觉让弥赛娅恨不得抓起石板路旁的泥土塞进嘴里，来压灭腹腔中这股名为饥饿的火焰。即使是这个时刻，她也没把主意打到篮子里的面包上。小孩子的嫉妒心比成年人还要强，只是谁比谁的面包少上一点的小问题，就足以让那些孩子闹上好几天别扭。
或许有人会说，不过是群孤儿有口吃的就不错了，有什么资格闹情绪。经历了苦难才更知满足，更懂感恩，这都不过只是童话里********的漂亮话而已，人性本善，谦让宽容那也要在丰衣足食的环境中才会成立。事实上，因为在被修道院收养之前流离街头的经历，这些在最底层生存下来的孩子们要比一般人更在意个人得失，也更懂察言观色。他们知道弥赛娅在意他们，愿意为他们付出，所以他们才敢肆无忌惮地向弥赛娅索取，理直气壮地要求自认为应得的一切。
弥赛娅当然也了解这点。
就像她了解教廷不会对她收养孤儿的行为提供任何支援，就像她了解北赛利城王室对她嫌麻烦似的视而不见；就像她了解城里的妇女们在背后总是对她指指点点，就像她了解城里的男人们在蹂躏她时偶尔会要求她穿修女袍的阴暗心理；就像她了解城里的娼妇都把她看做脑壳坏掉的疯子而已，就像她了解街头巷尾的小混混望向她的十字架时不怀好意的目光……
弥赛娅了不是以为现实到处都有蕾丝与蜜糖点缀的温室花朵，她远比大多数人更清楚人性之恶。圣灵的天国只存在于死后的世界，他人即地狱，也因此人人都活在地狱之中。但行使罪恶并不是世人的错，只因不如此人们就无法在这个尘世地狱中生存下去。人人皆有罪，所以作为圣灵在世间的仆人，弥赛娅一视平等地怜悯他们，宽恕他们，拯救他们——她是以明知自身被人伤害的前提下，爱着所有人。
可惜，虽然有着说起来似乎很伟大的理想，但弥赛娅的能力还是非常弱小，就连抚养二十二名孤儿都已令她疲于奔命了。所以会被孩子们埋怨也是理所当然的呀。毕竟自己连一日三餐都无法向他们保证。明明已经为自己的责任之外付出了那么多，但弥赛娅还是因为自己无法为人们提供更多帮助而深深懊恼。
既然人们还有怨言，既然人们还在经受苦难，那么她就要付出得更多，让尘世更加接近圣灵的天国，使所有人一律平等地不再受苦，因为圣灵爱世人。
神爱世人。
对所有人的爱无时无刻不在她的脑海中萦绕着，缺乏睡眠、疲劳还有饥饿也严重消减着她的注意力，以至于在加快脚步转过街角时，她没有注意观察，迎面一头撞上了另一个人。
脚步踉跄地向后倒退，木编篮子失手落地，面包自然也从篮子中散落在街道的石板路上。
只是借着昏暗的街灯大致看清被她冲撞的另一人站立的身影，弥赛娅慌忙低头道歉。如果那人因为她而受伤的话，她会十分难过。
“没关系，我也走神了，还害你把面包都掉在地上。”
女性的声音宛如玻璃制品撞击时一般的清脆剔透，语调又仿佛砂糖一样甜蜜，只是听她说话，就有一种令人沉醉的魔力。
被撞的女性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子帮弥赛娅捡起面包，弹掉灰尘然后放进篮子中。
从弥赛娅站立的角度能看清蹲着的女性如墨般漆黑的长发简简单单地全部拢在脑后，高高地扎起一个马尾辫，完全露出来的光洁额头肤色与头发对比鲜明，苍白得令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石膏之类的无生命物体。女性穿着常见于平民款式的深色衣服，肩膀单薄，只是蹲着也能看出体型纤细的她身高比弥赛娅要矮上一些。
看到被撞得女性不只没有埋怨她，还主动帮她捡起东西，弥赛娅更加过意不去。她也蹲下身子，一边忙活着收拾散落在地的面包，一边继续说着道歉与感谢的话。
“把弄脏的地方揪掉的话，应该就没什么关系了。”
面包都被收回篮子中，女性抬起头说道。
弥赛娅这才第一次看清对方的长相。难以置信的美貌令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弥赛娅有身为美人的自觉，但如果拿她自己的容貌与眼前看起来年龄和她差不多的少女相比，虽然没有非得一较高低的好胜心，可她还是有种云泥之别的挫败感。在那张巴掌大的瓜子脸型上，少女五官之精致称其为圣灵精雕细琢的用心之作也不为过。即使搜肠刮肚，弥赛娅的词汇量也不足以形容少女容貌之美，但假如要在世间选出最能诠释“美”这个字眼的模板的话，少女当之无愧是唯一之选。
弥赛娅的目光被牢牢吸引在少女近乎魔性的美貌上，而在她的意识都要沉沦在这份对美的贪欲中时，生物本能却浮现出一股深深的恐惧以及对少女强烈的排斥。“过犹不及”这句话突然在弥赛娅的脑海中闪现。眼前的少女实在太过美丽，让弥赛娅的潜意识产生一种“眼前之物并非人类”的印象。如果不是少女的肤色过于苍白病态的话，弥赛娅几乎会误以为她是在天国中侍奉圣灵的天使降临人间——
亦或者是从真正的地狱而来勾人魂魄的魔女。
“我的脸上有什么吗？”
少女站起身，歪着头笑道。稍显稚气的动作由她做出来也有种纯真的撩人性.感。
“哦不，没什么，失礼了。”
弥赛娅也提起篮子起身，她发现自己和少女的对话一直都是在道歉。
“哈。”
似乎也发现了这点，少女脸上笑意更浓，和了无生机的肤色对比，她勾起弧度的唇瓣娇艳欲滴。
少女墨玉一样的眼球上下打量弥赛娅全身，最后落在她胸前的凯尔特十字架上：“您是教廷的神职人员？”
“是的，我是本城修道院的修女。”
听到弥赛娅的回答，少女小鹿似的眼睛瞪得更大，弥赛娅能感受到从中放射出的兴奋光芒。她不由得联想起修道院里的孤儿在观察蚁群啃噬青虫尸体时的眼神，跟此时少女投在她身上的眼神一模一样。
少女忽然拉近两人距离，体型纤细，大小却和弥赛娅不相上下的胸部挤压在她身上。少女的身高让她的鼻子和嘴唇正好可以埋在弥赛娅颈窝处，她能闻到从少女身上传来阵阵古怪的甜腻香气。
在光影摇曳的街灯下，难以名状的恐惧化作刺骨的寒意在弥赛娅的脊椎间游走着。
“修女？”
犹如动情的呻.吟似的，少女在弥赛娅耳边轻声呢喃，潮湿的喘息落在她耳边的皮肤上，仿佛一条蛞蝓在上面趴动着。
少女的手指隔着修女袍的黑色布料，从弥赛娅的私.处向上游走着。
“离得老远就闻到你身上的味儿，你真有趣呀，修女。”
弥赛娅想要逃走，可少女手指划过的地方却产生一阵阵触电似的痉挛，让她浑身无力。
“你有什么愿望吗？不，难得看到像你这样的人，就让我再多看看你吧。”
莫名其妙的话说完，少女倒退着离开弥赛娅身前。
少女稍一远离，弥赛娅便立刻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支配权。身体一软，她瘫坐在地上，就像刚刚完成某种剧烈运动似的大口喘着粗气，被冷汗浸透的长袍紧紧箍着身体曲线。
带着笑意盈盈的欢悦表情，少女倒退着的身影渐渐隐没在没被街灯笼罩的黑暗之中，而她的柔声细语则被飘飘荡荡的夜风送入弥赛娅的耳中：
“放心，我不会干预你的。所以，就让我看看你是如何崩坏下去的吧。当你真心祈求之时，我会来实现你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