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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认不出此人还是不是皇帝，但队伍中大半都是太后的人，出发前明里暗里就听过不少风声。
皇帝御驾出征本就是有去无回的差事，不管死的这人是不是皇帝，等传回金陵，都只能是皇帝，更何况还有天灾一说。
副将们明面上哭嚎不休，暗地里都想着自己的青云路，有个别机灵的，已经在这个时候巴结起最开始说出「上苍降灾」的那位将军了。
这可是位人精，一句话就跟天灾扯上了关系。
太后和皇帝的关系本就微妙，如今皇帝阵前亡，这天下还不是太后说了算。
皇帝虽没了，但队伍也不算群龙无首，西凉这些百姓趁刚刚的龙卷风逃的逃跑的跑，没跑掉的也都被黄沙给埋了。
虽找不到玉丘和伏耶提，但两个老头子能跑到什么地方去。
西凉城如今跟一座空城没什么区别。
皇帝在阵前牺牲，连带着李星渊也只剩下半幅尸骨，大军不敢再多做停留，加上为首几个副将都想赶紧回京邀功，留人接管西凉后就立马往金陵走。
大军离了西凉地界，黄沙满布地面微震，不多时，竟露出数片衣角。黄沙里爬出不少人来，定睛一看，这些人的衣角上都绣着虎跑营的纹样。
刚刚众人都搜寻不到的玉丘和伏耶提也混在人群里。
「短短一月，你竟修了座地下城？！」
伏耶提满脸黄沙，表情一言难尽，「你还真有本事。」
玉丘抖落身上的沙子，瞥了这人一眼，「若没本事，西凉当家做主的人就不会是我了。」
伏家被玉家压制多年，伏耶提被玉丘噎了一下，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低骂一声，「老匹夫。」
「那也是比你厉害的老匹夫！」
「二位，现在可不是打嘴炮的时候。」
两个老头子不对付数十年，眼瞧着又要对上，从黄沙里爬出来的刚刚被皇帝吩咐用小孩儿做威胁的小兵突然开口，却赫然是沈自熙的声音。
那人好不容易从黄沙里爬出来，一身狼狈地撕下脸上的面具，不是沈自熙还是谁。
而刚刚被他「掐断脖子」的「孩子」也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撑开，从孩子变成了大人模样。
沈自熙看着那两个人，「脖子还好吧？」
「三爷出手有轻重，属下无碍。」
这二人都是虎跑营中的缩骨高手，不仅能伪装成十岁左右的小孩子，便是婴儿也不在话下。刚刚那一出，不过是皇帝和沈自熙一早商量好的苦肉计。看書菈
「三爷，早在地下城接应的兄弟已经把贵人转移走了。」
沈自熙点点头，他看了一眼跟空城没区别的西凉城，又无奈地把玉丘和伏耶提这两位加起来都快超过一百五十岁的老爷子分开，「还是速速离开此地吧，事儿可还没完呢。」
江南。
这几日细雨绵绵，宋清正上了年纪，又吃了半年的牢狱之苦，到江南后也是跋山涉水，整日在外奔走。身子骨早不比从前了。再加上息怒交加，情绪伤神，即便有步长命随时帮忙调养，但到了阴雨日还是不免痛痒。
「爹爹，这是今日的药。」
宋觅娇的肚子一日比一日显怀，宋清正看着不免伤怀。
「这些事让阿寻那臭小子做就行了，你现在……」他看了眼宋觅娇的肚子，「多多休息才是。」
宋清正说着接过药一口饮下，见外面又在下雨，叹了口气，「这雨不住停地下啊。」
「步长命说爹爹的病要好好将养，但终归是能养回来的，外面的事有阿寻，堤坝上也有爹爹的学生，您就放宽心，好好养病。」
宋清
正笑了笑，「你倒是比从前更懂事了。」
说完，他笑意一敛，「到底是我连累了你。」
「都过去了，只要能一家团聚，女儿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但父女二人都心知肚明，宋清正现在的身份尴尬，他本就是太后和皇帝争斗下的牺牲品，当初入狱也是无妄之灾。清流读书人家最看重脸面，更何况他本就没做过贪财枉法的事。活着是好，但背负着罪名、不能大大方方以本名面世，于他而言同苟且偷生没什么区别。
「爹，您放心，等时机成熟我们就回金陵，女儿一定会想办法洗刷你身上的冤屈。」
宋清正没说话，心中对此事以不抱太多希望，只盼着能趁还活着，多替百姓们做点事。
「你有此心，爹爹知道的。」
「你也放心，哪怕我现在无官无职，也一定不会委屈你和我这未出世的孙辈。至于那沈自熙。」
提到沈自熙，宋清正的脸就冷了下来，「无媒无聘，他趁火打劫，这场婚事我绝不会认！」
宋觅娇失笑，「爹，当初也是迫于无奈，这事儿也不是沈自熙的意思。」
「怎么，娶了我的女儿，还委屈他不成？」
宋清正心疼女儿，怎么说都不对。
宋觅娇也不跟他多争辩，忙扯开话题。父女二人闲谈一会儿，宋清正的药有定神安眠的功效，宋觅娇也趁药效上来的时候出了院子。
刚出去，就碰见宋寻风神色匆匆地往院子过来。
「怎么了？」宋觅娇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宋寻风神色凛然，「阿姐，陛下崩了。」
「什么？！」
宋觅娇一惊，「陛下不是御驾出征去了西凉吗，以西凉的兵力，陛下怎会出事？」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是塔萨叔叔的人传来的消息，说本已攻打下来了，但陛下玩弄稚子性命，老天看不过去，竟在关键时刻降祸，一场黄沙过境，将士们发生踩踏，死伤无数，陛下……也在那场天灾中殒命。李固安的独子也只剩下半幅身子。」
「尸骨运回金陵时，李固安的夫人哭晕在城门外，整座金陵城都沸沸扬扬的。」
听完宋寻风的话，宋觅娇沉默许久。
依沈自熙的意思，这场战事本就只是一个幌子。既然是幌子，皇帝就不可能真的这么轻易就死了。更何况西凉那边早就有谋算。
「吩咐下去，所有人都不得议论此事。」
宋寻风也知道这事儿的严重性，闻言点点头，神情严肃地答应下来，「我知道了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