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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丫头,顾小敏 正文 第六十二章飞出铁笼子的小鸟

作者:双锦溪 分类:异界 更新时间:2022-04-22 00:48:08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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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大盲好久没有给巴爷粮食了,巴爷屋里的小粮缸已经见底。弥河口涨潮还好说,从城隍庙墙外河沟里钓几条鱼充充饥,如果不涨潮,河水过不来,就见不着鱼。宗大盲又不让巴爷去远的地方,巴爷和顾小敏常常吃了上顿没有下顿。院里的野菜也快被顾小敏挖净了。

    梆子和海仔他们分的饭也不够吃,即使这样,有时候,他们尽量省下半块玉米饼子,偷偷塞到巴爷门口的锅灶里。

    巴爷从锅灶上抓起半块饼子塞进顾小敏的手里,说:“丫头,吃吧。”

    顾小敏双手捧着这点吃的,昂着她的小瘦脸,满眼惊喜地看着巴爷问:“巴爷,这是哪来的?您吃了吗?”

    巴爷不敢说是海仔他们给的,他也不想说他没吃,他使劲点点头,然后从腰上抓下烟杆蹲到门口旁边,再从烟荷包里捏出一撮烟叶,放进烟窝里,一边“哔咔”划着洋火,一边嘿嘿一笑:“抽烟不饿,这一撮烟能撑饱肠胃,顶饥!”

    巴爷抽着烟,一脸的愁云惨雾,宗大盲把抢来的粮食一车一车运给鬼子,却不让山上兄弟们吃饱饭,这个狗汉奸,让他先嚣张几天,“哼”巴爷使劲嘬了嘬腮帮子,把烟嘴从嘴巴里拿出来,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

    “梆子,能不能麻烦你跑一趟,告诉宗爷,俺想见见他,如果他不想见俺,你帮俺问问他,俺和丫头可不可以下山捡点地里落下的粮食?”

    “好,俺梆子给您老去问问。”

    海仔把双手揣在胸前,把他的肩膀斜靠在一棵树上,摇摇头,嘴里自言自语:“他可能要挨打!”

    这时,一个女人一扭一扭由前院往这儿走来,一身米色红花旗袍紧紧包裹着她苗条的身段,一头波浪卷发,她手里甩着一块手帕。

    她的脚步停在了巴爷的院门口外面,她看到梆子从院子里窜出来,她的身体往路边上挪了挪。

    看到眼前的女人,梆子一愣停下了脚步,弓下腰,声音唯唯诺诺:“夫人好!”

    女人也没搭话,只点点头。

    巴爷早听到了一个女人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当听到梆子嘴里喊“夫人”,他心里激灵了一下。他知道宗大盲又收了一个女人,只是没有见过,他也没有往心里去,宗大盲收的女人不是一个两个,没什么好奇。

    今儿这个女人跑到这儿来做什么?巴爷身体没有动,他依旧“吧嗒吧嗒”抽着他的旱烟,一圈圈烟雾遮挡住了他脸上表情,呛人的烟味飘出了院子,钻到了院门口。

    女人把手里的手帕举到嘴边上,捂着嘴和鼻子,轻轻咳嗽了几声。

    顾小敏抱着一堆脏衣服从屋里走出来,她把那堆衣服塞进了水井边上的木盆里,她伸手准备抓起井沿上的小木桶。

    巴爷从屋门口跳起身来,把烟嘴叼在嘴里,烟杆上挂着的烟荷包在他嘴巴颏上左右摇晃。

    巴爷眼里含着慈蔼的笑,声音不算太清楚。“丫头,俺来,只要巴爷在院里,这一些活呀都有巴爷做,虽然这井不深,装满一桶水往上提也很沉,不是吗?”

    巴爷抓起木桶上的绳子,把木桶顺着井沿放进井里,扭脸看着顾小敏问:“丫头,你知道为什么这口井的水满满的,不见少呢?”

    “海仔哥说,这是弥河的水,用不完。”

    “对,这是弥河水,井底下也有鱼,是沿着弥河游过来的,它们游进来就逃不掉了,这是它们自找的,凭着那么宽、那么大的河道它们不去,偏偏钻进这个狭小的地角来……”

    顾小敏不明白巴爷嘴里话的意思,她只乖巧地点点头。

    院门口外面的女人听懂了巴爷嘴里含沙射影的话,她往院里瞭了一眼,默默转身离去。

    这个女人就是蔡婻,她知道她身后有宗大盲的眼睛,她不想给巴爷和巴爷身边的丫头找麻烦。

    巴爷和丫头吃不饱饭,她心里很难受,她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帮助他们,再说宗大盲还没有完全相信她。

    她扭着身子往东走去,拐过前面的石基路有一个小院,这个院子里有宗大盲养的另一个女人。此时,宗大盲带着他的手下与那个女人在屋里玩麻将。

    蔡婻的脚步刚刚停在院门口,只见梆子捂着半拉脸哭哭啼啼从屋里跑了出来。蔡婻马上明白了,宗大盲不想放巴爷他们下山。

    她的脚步犹豫了一下,很快,她冷静了下来,既然来了,她必须见见宗大盲。

    屋门口台阶下站着一个混星子,他一抬头看到了蔡婻,毕恭毕敬地弓弓腰,嘴里殷勤地打着招呼:“夫人,您来了!”

    混星子嘴里这声招呼也是给屋里的宗大盲报信。

    蔡婻眼里笑盈盈的、嘴里不紧不慢地问:“宗爷在屋里吗?”

    “在,在,俺给您通报一声。”

    蔡婻的声音从院子里传进了屋里,宗大盲把身子往后挪了挪,身后的椅子跟着他的一双大脚往后“咯吱咯吱”退了几步,留出了一个很大的空间,他一边丢下手里的麻将,一边站起身说:“待会咱们再一起玩,我去看看我的女人有什么事儿?”

    宗大盲掐着腰,晃着膀子走向屋门口,他腰里挂着的皮鞭拖在地上,像地上跑着一条长蛇;他的一只脚跨过屋门槛,另一只脚留在了屋里,站住脚步,他的后背倚着门框蹭着痒痒,眨着一只眼瞪着蔡婻,声音里带着惊愕:“夫人,你有什么事吗?还用亲自跑来找我?”

    “有,咱们山上柴草不多了,俺想暖暖大炕?”

    “不是有煤吗?”

    蔡婻故意装出害羞的样子说:“煤有味,俺怕对孩子不好。”

    “孩子?!”宗大盲一惊、一喜,他身体猛然往前一跳,双脚并齐,抓住蔡婻的细胳膊,哈下腰,眯着那一只好眼睛直勾勾盯着蔡婻的脸。

    蔡婻低下头嘴里娇滴滴地“嗯”了一声,小声埋怨着:“宗爷,您抓疼俺了。”

    宗大盲“哈哈哈”大笑。

    少顷,宗大盲放开蔡婻的胳膊,把他双手背在身后,咂咂嘴角,叹了口气说:“不行,兄弟们不能随便下山,这几天……”宗大盲嘴里的话戛然而止,往上抻抻脖子吞吞喉结,把后面的半截话活生生咽了下去。

    “老巴院子里的丫头在屋里闲着,咱们不能闲养着她不是吗?让她去山上捡点劈柴或者去山下捡点玉米秸……”

    “她?!”宗大盲抬起右手抓着他绿油油的下巴颏,使劲瞪瞪他那只假眼,眉梢往上一挑,扯着他脸上的肌肉往一边斜歪,一脸奸滑,眼前的女人见过巴爷?她与巴爷谈过话?

    宗大盲嘴里拖着长音不阴不阳地问:“你跟他们说过话吗?”

    蔡婻把手里抓着的手帕在眼前晃了晃,扭了扭腰肢,嘴里实话实说:“俺不想见那一些脏兮兮的人,没有,只偷偷瞄了一眼。那个小丫头很能干,看着也挺老实的……”

    “好,让那个小丫头下山背玉米秸,如果小丫头不回来,我就可以惩办他老巴,来人,把我的话告诉老巴,一字不漏地告诉他……”

    潘家村在弥河镇西北面的一个山坡下面,它离着弥河城隍庙有五六里的路。

    潘家村外到处都是黄土地,地里各种各样的庄稼已经收过了,大多被日寇和住在城隍庙的宗大盲的人收了,地里只剩下了乱七八糟的、参差不齐的玉米杆了和豆茬子,还有落在地里没有挖净的花生。

    村子里的老人、孩子天不亮就走出了家门,钻进了这片农田,抢拾地里残留的粮食。

    顾小敏裤兜里揣着一根绳子下了山,她直奔山下的农田。

    这是她被抓上城隍庙一个多月来第一次下山。这一个多月她最远去过的地方是城隍庙旁边的一条河沟,巴爷经常带她去那儿抓鱼。

    此时,她的一双小脚丫踏进了路旁的农田,她满眼欢喜。

    温暖的太阳挂在正东方,把眼前宽广的土地和密密麻麻的人照亮,一切都那么新鲜,一切都那么美好,她就像一只逃离铁笼的小鸟,她想飞,飞到郭家庄,飞到坊子矿区。

    坊子碳矿区的土地比这儿还大,只是那儿到处都是煤黑色,没有眼前的土地多彩,这儿土地里的野草不仅埋过了她的小腿,草地里还夹杂着五颜六色的野花。

    抢拾地里几颗粮食的人肩膀上挎着竹筐,他们的笑声在田间地头穿梭、随着轻风飘扬。

    看着眼前的场景,顾小敏想起了她在坊子火车道拣煤渣的情景,那儿留下了她奔跑的脚印和泪……还有火车道旁边的那座红房子,还有红房子里住着的那个女人玉香儿,想起玉香儿顾小敏哭了。

    她五岁时,亲生母亲与玉香儿先后离世,她的命运就从那个时候改变了。父亲虽然不再喝酒,也不再发火,变得沉闷。她很希望父亲高兴,后来父亲又娶了一个女人,父亲也没有笑摸样,每天垂着头,在后母面前他没有了脾气,就像犯错误的小孩子。

    正是后母的一个决定,让她做了许家舅老爷的丫鬟,在许家的日子是她最快乐的,许家人对她很好,尤其舅老爷,有好吃的都分给她。还有赵妈,赵妈把一手好针线活教给了她。

    没想到她的命运多舛,她被杜蝎子和杜春儿父女俩坑害,落入了混星子手里,幸亏巴爷为人善良,保护她周详,让她没有被恶人欺凌。

    城隍庙的日子虽然没有许家好,至少还能活着,她要好好活着,为了再见她爹一面,为了再见到二姐,为了见到未曾谋面的大姐,她必须活着,哪怕苟且偷生,她也要活到那一天。

    抬头看去,农田里不仅有老人,还有孩子,一个个衣衫褴褛,有的一双双眼睛瞪得溜圆圆,紧紧盯着脚下;有的把一捆捆玉米秸背在背上,脸朝地,背朝天,拖着沉重的小脚丫,沿着村道渐渐远去。

    他们远去的方向是一个村子,村口站着几个妇女,她们翘着脚、伸着脖子,瞪着眼睛向村道上眺望。

    顾小敏心里一颤,她仿佛看到母亲也站在村口等着她捡煤渣回家……她迈开小脚丫向村口跑去,跑着跑着她又停了下来,她想起了巴爷。巴爷不善言谈,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蹲在门口抽烟;他还把他屋里的一个炭盆端到了她的屋里,他说城隍庙离着弥河口近,天气潮湿,对身体不好,炭盆可以吸潮气;

    这段时间那个宗爷不给巴爷粮食,他把梆子和海仔偷偷给的干粮给了她,巴爷说他不饿,抽烟就不饿,谁说抽烟就不饿了?舅老爷每天要吃饭抽烟还要吃零食。

    下山之前,她听到一个混星子向巴爷传达宗大盲的口信,如果她走了,那一些人一定会刁难巴爷。这一个月以来,巴爷对她不薄,她就这么不辞而别,他老人家怎么办?

    想到这儿,顾小敏调转了脚步,踏进了一片玉米地。

    她弯下小身子,捡起地里的玉米秸抱在怀里,同时趴下眼睛仔细寻找着,她想捡点玉米粒回去煮粥。突然,她眼前一亮,有几颗黄豆零散地埋在大车轱辘的印迹里,她兴奋地蹲下身,把黄豆一颗颗小心翼翼捡起来装进衣兜里。这一定是从拉豆子的大车上蹦下来的,顾小敏一边想着,一边弓着腰继续沿着大车印走着、寻摸着。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小路上传来了凌乱又急促的脚步声。

    地里几个大人惊慌地抓起身旁的孩子,一手提起一捆玉米秸子,磕磕绊绊离去;坐在地上刨花生的老人慌里慌张用双手扶着地垄爬起身体,踮着小脚踉踉跄跄往前跑去,跑不了几步“扑通”倒了下去。

    顾小敏惊惶地抬起头,一个敏捷的身影蹿过了一片树林,跳过一条水沟,一扭身钻进了农田。再往他身后看,几个伪军手里举着枪,拐过那片树林,直奔这边而来。

    那个身影转眼之间停在了顾小敏身边,他弯着腰扶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满脸大汗淋漓。这是一张俊朗清秀的脸孔,棱角分明,十六七岁的模样;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黑宝石的色泽;不浓不淡的眉,高挺的鼻梁,小船般的唇形,透着温善。

    男孩抬直身子,一愣神,眼前一个小女孩正好奇地盯着他。

    他的脸瞬间涨得像关公,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用舌头舔舔嘴唇,语气结巴:“小,小妹妹不要怕。”

    顾小敏把她怀里的玉米秸推到眼前男孩的怀里,平静地说:“你抱着它,弯下腰……”顾小敏在坊子碳矿区经常看到鬼子,鬼子她都不怕,还害怕伪军吗?

    男孩向顾小敏点点头,双手接过顾小敏递给她的玉米秸子,与此同时,他迅速把衣服外套脱下来藏在地上的杂草里。他身上露出一件摞着好多补丁的破汗衫,他腿上是一条缅裆裤子,几个不同颜色的补丁都翘起了边,没有风随着他的动作上下忽闪;他脚上是一双黑布鞋,前面与后跟帮都碎了,不用额外打扮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庄稼孩子。

    “俺叫顾小敏,虚岁十二岁,记住呀。”

    “那我就叫顾云,十九岁,呵呵呵”男孩真聪明。

    顾小敏抿着小嘴笑了。

    这个时候几个伪军踏进了农田,他们手里端着长枪、佝偻着背,一步一步逼近拾荒的人群,恶狠狠的眼珠子从下往上看,贼溜溜地扫视着每个人的脸。

    顾小敏弓着腰,把一双警惕的小眼神穿过胳膊弯往身后瞄了一眼。两个伪军手里端着枪,深一脚浅一脚越走越近,他们嘴里厉声呵斥:“转过身来。”

    顾小敏使劲缩着脖子装出害怕的样子,慢腾腾转过身,胆战心惊地问:“老总,您,您有事吗?”

    “见过一个青年人吗?这么高……”一个伪军抬起胳膊在他头顶晃了晃,他的眼珠子停在顾小敏身边的男孩身上,嘴里气吁吁地说:“就与他一般高。”

    “这是俺哥哥……”顾小敏嘴里嘟囔着,伸出手抓住男孩的胳膊说:“哥哥,俺害怕!”

    男孩抬起大手抚摸着顾小敏的头,一双大眼睛讨好地直视着眼前的两个伪军说:“老总,您不要吓唬俺妹妹~天马上冷了,俺家买不起煤,今儿来捡点玉米秸子……”

    另一个伪军撇了撇嘴角,一脸恃才傲物。“一群穷光蛋,一片树叶在他们眼里都是金子,哼,瞅瞅一身破衣烂衫,不知从哪儿捡来的?”

    “是,是,谁说不是哩,俺们一见到军爷心就噗通,看到您手里的枪,俺妹妹就害怕,俺心里也发怵。”

    后面站着的伪军皱皱额头,张着大口打了几个哈欠,鼻涕瞬间流到了他的嘴角,看样子似乎他是上了大烟瘾,脸上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他不耐烦地把胳膊在半空中挥了挥,吼了一声:“走!”

    看着几个伪军前后窜出了农田,顾小敏长长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小姑娘。”眼前的男孩一脸憨厚,操着一口外地口音。

    “您是哪里人?说话口音不像本地人,那一些伪军没听出来,俺听出来了。”

    “山东人。”男孩一伸手从草丛里抓出自己的外套披在身上。“小姑娘,谢谢你,你很勇敢,很机智。”

    被眼前的男孩一表扬顾小敏不好意思了,她的脸“腾”红了。

    ”再见!”男孩一转身,向前面的村子走去,他高大的身影越走越远。

    顾小敏抬起头看看天色,太阳已经转到了西南角,如果再不回去,巴爷一定很着急,想到这儿,她赶紧把裤兜里绳子拿出来,折叠成两股,放在地上,两股弄的宽宽的,把捡的玉米秸放到两股绳子上。

    她背着一捆玉米秸往城隍庙走去。山路虽不崎岖,毕竟是上坡,她的小身体吃力地弓着;背上的玉米秸不算太沉,就是长短不齐,张牙舞爪,她的脚步越往前走越累,好像身后有人拽着她的两条腿。她的双手情不自禁想扶着地面,往下一哈身“扑腾”跪了下去,膝盖狠狠磕在坚硬的地面上,有点疼,她咬咬牙,抬起衣袖擦擦脸上的汗珠子,眼睛穿过脸颊上的几缕长发:通往城隍庙的石台阶就在眼前,那么长,那么远。

    大颗大颗的汗珠子滑进了顾小敏的嘴里,她把汗珠子咽了下去,继续往前爬,裤子膝盖上渗出了血水,血水染红了地面。

    她低头看看,心里安慰自己:“不疼,不疼,再往前爬,爬几步,几步就到了……”

    “丫头~”耳边突然传来了巴爷的声音。

    听到巴爷的声音,顾小敏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巴爷从台阶上跳了下来,他大踏步窜到了顾小敏身边,嘴里火急火燎地喊着:“丫头呀,可疼死俺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顾小敏背上的玉米秸子抓到了手里,一边把小敏从地上拽起来。他大手一抡,把玉米秸扛在了他的肩上。

    “巴爷,俺捡了好多黄豆。”顾小敏脸上流着泪,用小手拍着她的上衣口袋,几十颗黄豆在她的衣兜里“哗啦哗啦”响。

    巴爷难过地摇摇头,想忍住眼泪,泪水却不知不觉滑到了他的下巴,他嘴里嚼着泪念叨着:“可爱的丫头,可怜的丫头。”

    泪眼之中他仿佛看到顾小敏坐在床前一针一线地给他缝补衣衫、缝补被子,丫头从褂子上取下针线在她的小脑袋上磨磨针,咧开小嘴,嗓子眼里哼几句歌谣,声音太小,也不知这个丫头唱什么。

    想着想着巴爷笑了,他心里更多的是难过,这一个多月的接触,他已经把小丫头当成了他的亲人,这个小丫头不仅能吃苦,还心灵手巧,如果让她就这样离去,他不舍得,真的不舍得,可是,这是一个机会,是时候放她下山了。

    “丫头,明儿你下山不要再回来了,你去潘家村,那里有想见你的人,也是在到处找你的人。”

    听了巴爷嘴里的话,顾小敏瞪直了一双小眼睛。

    “今天你回来就对了,但,明天你下山一定记住,往潘家村跑……”

    “是许家来人了吗?”顾小敏满眼希冀。

    “对,是许家人在找你,丫头,巴爷还有话要你转告给许家的人,让他们明天晚上来城隍庙吃鱼,巴爷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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