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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陈盛怫然不悦，斥道：“我已经说过，两个时辰内不准任何人靠近，你莫非聋了？”
“公子，是我，有万鹏王密信！”
“原来是廖兄，请进。”陈盛的眸子转了转，面上掠过几分期待。
廖百川随后快步而入，手里捏着个小竹筒。
这枚竹筒大不过寸许，顶端用某种凝固的蜡油封住，有很好的防水性，同时还可以起到保密的作用，一看就是通过飞鸽传递的。
陈盛直接将竹筒捻碎，打开查看。
里面塞着一张简短的纸条。
——请君速至嘉兴“醉仙楼”相会，十万火急。
万鹏王突然召见律香川，究竟是所为何来？陈盛思索着，有些摸不着头脑。
廖百川看看他的脸色，也问道：“帮主说了什么？”
陈盛道：“帮主让咱们去嘉兴碰面，备马吧。”
廖百川道：“是。”
嘉兴位于苏州的东南侧，路程并不远，而且又是快活林的所在地，陈盛轻车熟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二人很快收拾妥当，领着些亲随纵马而去。
一个时辰后。
醉仙楼。
醉仙楼当然是座酒楼，类似的名字就像怡红院之与勾栏，差不多快要烂大街了，可能每座城市都有这么个地方。
陈盛稳稳落地，把缰绳交给别人。
从外面看，这座酒楼可谓普通之极，斑驳的招牌，陈旧的装饰，两侧还散落着些卖东西的摊点，好像没什么特别之处。
陈盛小心地整了整衣冠，向前走去。
面见万鹏王可不能大意！
一个人的武功越高，洞察力就越敏锐，你必须让心情保持平和，更不能流露出半分恶意，最好连他的眼睛都别看。
否则就完了。
“来者何人？”门内有个小伙计拦住去路，低声询问。
“苏州律香川。”陈盛道。
“腰牌呢？”
“在这里。”
小伙计仔细检查过腰牌，接着点点头，说道：“律公子请，二楼，水云厅。”
“多谢。”
陈盛将东西收好，快步上到二楼。
楼上很安静，水云厅很大。这里只有一个人，却不是万鹏王。
窗口附近，一名老者身穿黑衣，正在那边看风景。
他的年纪应该超过五十岁，身材消瘦而干瘪，腰下却垂着一柄重剑。
又宽、又长的重剑。
如果你没有千斤之力，根本就玩不动这类的兵器。
老者打量着他，说话的口吻颇为亲切：“嗯，儒雅俊朗，风度翩翩，律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陈盛抱拳道：“前辈谬赞了，敢问如何称呼？”
老者道：“鄙人姓铁，铁翼，只是帮主的一名马前卒而已，在江湖上并不出名。”
铁管家？
陈盛的眼角跳了跳。
腊月初八当日，万鹏王突然夜袭苏州，将飞鹏堡的防护交给了铁翼。此人首先骗过孙剑，后来又将老伯成功困毙，立下了汗马功劳，他的心机和武功令人惊惧，当然是个可怕的对手。
陈盛道：“原来是铁先生，久仰。先生从前的确默默无闻，可如今飞鹏堡一战震动四海，谁敢不知前辈的大名？”
“哈哈哈。”
铁管家笑道：“公子真会说话，快请坐。”
“是。”
陈盛发现，这里虽然只有姓铁的自己在，却放着三把交椅，可能还会有别的人过来。
“铁先生，为何不见帮主？”
铁管家道：“帮主并不在嘉兴，今天的行动全由老朽负责。”
陈盛目光闪动：“哦，却不知行动的内容是……”
铁管家道：“律公子稍安勿躁，先喝口水，咱们再等等。”
陈盛澹然落座，下面就闭上了嘴。
半盏茶的工夫后，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很轻的脚步声。
轻的就像狸猫。
进来的是个高大的年轻人，穿着身剪裁得体的青衣，面如朗月，唇红齿白，好一副漂亮的皮囊。
“湖州封少寒，见过二位。”
铁管家保持笑容，给彼此做了介绍。
十二只飞鹏已经全没了，万鹏王当然要吸收新鲜血液，这位封少寒，就是湖州的新一任堂主，他的武功出自于崆峒派，人称“双飞剑”。
铁管家道：“律公子，封堂主，你们二位都是一时俊杰，少不得要亲近亲近。”
陈盛咧开嘴：“封堂主你好。”
他的表情特别热烈，又热烈，又阴柔，正常的男人见了可能都会浑身发冷。
陈盛是故意的。
作为一名伪装者，他可不想结交什么朋友，只要你足够恶心，别人自然会敬而远之的。
然而……
看到他的样子，封少寒的眼睛却亮了！
封少寒就像发现同类似的，竟闪电般抓住陈盛的手，大喜道：“律公子，咱们两个一见如故，确实应该多亲近。”
陈盛：“……”
卧槽！
他娘的，这是李鬼碰见李逵，假变态遇上了真变态？
不过陈盛的心理素质绝对够硬，反而化被动为主动，连忙用自己的手包住他的手，包得紧紧的。
还不住摩挲着。
“封贤弟，你今年多大？”
封少寒道：“二十一。”
陈盛展颜道：“那你日后见了我，可得喊哥哥。”
封少寒的耳朵红了红：“是。”
面对这离谱的一幕，铁管家瞠目结舌，浑身就像爬满了虫子，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现在的年轻人都玩得如此花哨？
不过铁管家并没有看到，陈盛眼睛里的阴冷。他可不喜欢走岔路的人，只想把这位“好弟弟”变成尸体。
双方还在寒暄着，最后的客人终于粉墨登场。
“咯咯，失礼了，我住得最近，却来得最晚，还请大家担待些。”
陈盛满目错愕。
因为来的竟是快活林的大老板，高寄萍！
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投靠了十二飞鹏帮，连自己都被骗过了。
现在的高寄萍意气风发，不但变得更端庄，更妩媚，而且脸上还多了一种威势。
满满的权力的味道。
权力就像无声的手术，可以用最短的时间改变一个人的面貌，男人如此，女人亦如此，不管你的意志多么坚定，改变都是从内到外的。
——也许你已经变了，却还浑然不觉。
铁管家道：“无妨，高堂主可是个大忙人，来，我给你引荐引荐……”
高寄萍升任堂主了？嘉兴堂主？
陈盛在应酬的时候颇为小心。
毕竟他与这个女人交流过无数次，高寄萍对他“知根知底”，很容易露出马脚。
好在高老板并不曾起疑心，谈笑间一切如故。
片刻后，铁管家正色道：“既然大家都来了，也已经彼此熟悉，那咱们就办正事。”
“是！”
三位堂主收敛笑容，把目光聚集到他的脸上。
铁管家道：“今日凌晨，我接到下面的密报，有一名眼线曾在嘉兴本地，发现了孙剑的行踪。至于孙剑是什么人，不用我多说吧？”
忽然听到这个名字，他们三位神情各异，要么是亢奋，要么是警惕，还有的完全无动于衷。
无动于衷的就是陈老爷。
封少寒抢着道：“太好了，孙家的余孽都该死！”
铁管家很欣赏他的表现：“不错，所以我把你们请过来，就是要用最快的速度搜索全城，挖出姓孙的小子。”
封少寒道：“咱们怎么办？”
铁管家从怀里掏出一份地图，摊开放到桌面上。
“这是嘉兴的地图，我将整座城市划分为三片区域，由你们三位各自负责一片，马上就开始行动。在搜索的时候，你等必定要做到每户必入，决不能放过任何角落，漏查任何一个男人。”
陈盛往地图上瞄了一眼，问道：“铁先生，线报来自凌晨，现在已经过了大半天，你就这么笃定，孙剑还在本地？”
铁管家倒也坦诚：“并不能确定，但搜还是要搜的。”
“嗯，明白了。”陈盛点点头。
听完他的话，高寄萍却满腹狐疑。
——她本人就在嘉兴当地，既然有孙剑的消息，铁管家为什么不提前用飞鸽传书通知自己，在第一时间动手？
高寄萍非常聪明。
所以就没问。
因为铁管家比她更聪明，经验也更丰富，这么做必定是有原因的。
下面几个人开始划分区域，又确定了许多细节。
而铁管家并不参与直接行动，就在醉仙楼居中指挥，负责给他们处理后勤。
一刻钟过后，三位堂主各司其职，迅速散去。
周围又恢复了清静。
除了铁管家之外，这里空荡荡的，好像没有别的人。
他却突然开口道：“小武会来么？”
一个冷酷的声音从三楼澹澹飘下。
“会。就像当初的孙玉伯，无论消息是真是假，他总要试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