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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王很爱说话，即使没人认真听，他也在吧台上喋喋不休地讲着自己下水道王国里的各种杂事。
林格偶尔应他两句，他就会显得很兴奋，更多的话从嘴里蹦出来，吱吱呀呀的，好像一扇被反复开合的老旧木门。
林格观察着鼠王，若有所思。这只老鼠虽然看上去骄傲自大，但也许很孤独也说不定，所以才有如此旺盛的表达欲。
站在权力巅峰的王者总是孤独的，或许下水道里的国王也不例外。
反正无论他在这里说了什么，都不会影响到他的下水道王国。
鼠王又说起下水道里最近发生的一件怪事。
“前两天，我手底下的士兵去一家新开的蛋糕店征税，被蛋糕店老板发现了，队伍里有个新兵不够机灵，跑得不够快，被那刁民一棒给打死了。至少当时，他的队友们都认为他死了。脑袋都爆了，哪还能活呢？
“可是第二天早上，那家伙竟顶着一颗血肉模糊的脑袋归队了，可把见到他的鼠鼠们吓得够呛。”
林格提起一丝兴趣，说道：“说不定它没被打死，只是受了伤。或许蛋糕店老板也认为它死了，就把它丢进垃圾桶，等它醒过来，就自己回去了。”
“不，你没亲眼看到他的惨状，那刁民用棍子打中他后，肯定又狠狠踩了他几脚，内脏都挤出来了。他回来的时候，肚子上还挂着一串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细香肠呢。”
“那它到底死了没有？”林格问。
“死了，”鼠王喝了口酒，“但还能动，这就是奇怪的地方。”
“这倒的确是件怪事。”林格道，“它现在怎么样了？”
“在家里休息，听说身体已经开始发臭，但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会不会是那只小老鼠吃过或者喝过什么奇怪的东西，比方说偷喝了什么炼金试剂？”林格推测道。
“不不不，我早就告诫过我的子民，魔法师和炼金术士家里的东西不要碰，否则会被毒死，或者变成可怕的怪物。”
“那是有人对他施了咒，亡灵法师之类的？”林格瞥了兰娅一眼，后者连忙摇了摇头。
他当然不是怀疑兰娅，除了晚上睡觉，兰娅基本上总是跟在他后面。
况且以她那爱干净的程度，也不会对一只扔进垃圾桶里的死老鼠感兴趣的。
“可是什么亡灵法师会对一只可怜的小老鼠感兴趣呢？况且它回来了，如果它真的是被亡灵法师唤醒，应该跟在主人身边才对。”
到最后，一人一鼠也没讨论出个结果。
等鼠王离开后，林格发现妮露脸上挂着神秘莫测的微笑，便问：“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妮露笑了笑，只是神秘地说道：“下班后，你到卡斯塔隆的大街上走一走，也许会发现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我也知道，来问我吧。”卡琳娜忽然插嘴道。
林格看向她。
“不过最好在你家的卧室里问，这样我会说得清楚一些。”卡琳娜笑道。
林格收回目光，决定下班后亲自去卡斯塔隆看一看。
。
店门在风铃声中被人推开，骷髅女仆卡妮抱着一颗光头走进店内。
看得出来，艾尔薇这颗备用光头保养得不错，脑门被擦得锃光瓦亮，反射着店里的灯光。
“嗨，林格。”艾尔薇打着招呼。
林格露出笑容，取出艾尔薇的专用座位——那只红色小水桶，上覆铁丝滤网。
卡妮恭敬地将艾尔薇的光头摆到水桶上。
林格给艾尔薇上完酒，想起之前鼠王说的那件怪事，艾尔薇身为亡灵中的精英，也许能提供一些意见，于是将那只老鼠的事说出。
艾尔薇听后，露出和妮露一样神秘莫测的微笑。
“当某些不易察觉的变化发生时，动物往往比人类更先察觉，一般等到人类发觉的时候，已经晚了。那座城市的阴影中，也许正在发生这样的事哦。”艾尔薇阴恻恻地说道。33
林格若有所思，看来还是得亲自去卡斯塔隆看一看。
“对了，你的身体还好吗？没有被教会的人净化掉吧？”林格忽然问道。
“嗯，它好得很，每日接受圣光的洗礼，别提多舒坦了。”
“你就不想夺回自己的身体？”林格将酒杯放到小红桶旁边。
这次艾尔薇没有让卡妮喂她喝，而是张口一吸，一条酒线便从杯中飞出。酒液从她嘴里进去，又从脖子下面漏出来，透过滤网滴进桶里，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但她已品尝到酒的滋味，而且因为没有消化器官，完全不会醉，从这個意义上讲，只剩下头颅的她真是非常适合喝酒。
“那可是我送给人类的大礼，就让他们再尽情摆弄一段时间吧，等到时机成熟，我自会收回。到时候说不定还要找你帮忙呢，你会帮我的吧？”
“当然。”
“哈哈，真是我的好兄弟。”
艾尔薇开怀大笑，林格总觉得，她的笑声中包含着别的意味，而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毫不犹豫地答应帮她。
艾尔薇很快就将一杯酒喝完，她漂浮起来，让卡妮把桶内的酒重新倒回杯中，然后开始喝第二轮。
照她这样的喝法，一杯酒可以当十杯百杯喝，只要她愿意，甚至可以一直喝下去。
“卡妮小姐，你要来一杯吗？”林格对侍立一旁的卡妮道。
“林格大人别开玩笑了，我只是一具骷髅，这样的我，喝酒只会弄脏这里的地板。”卡妮低下骷髅小脑袋。
“不久前有一位巫妖曾到店里喝酒，你猜他是怎么喝的？”
卡妮摇了摇头。
“他变化成生前的样子喝酒。”林格道，“卡妮不会这样的法术吗？”
“那可是巫妖大人啊，我只是一只骷髅女仆，怎么可能会那种高阶法术。”
“如果客人想喝的话，我可以帮你。”这时，妮露忽然开口说道。
“诶？”卡妮惊讶地看向妮露。
吧台里换人了？那个脾气不太好的金发大姐姐呢？
“还是不用了……”卡妮不太想做这种预期之外的事。
不过这时艾尔薇开口道：“卡妮，来陪我喝一杯吧，这是对你平时认真工作的奖赏。”
卡妮立马改口：“是，主人。”
然后转过头对妮露鞠躬道：“那就麻烦您了。”
“小事一桩，把手给我吧。”
卡妮听话地将右手伸进吧台，妮露抬手轻轻握住她纤细莹白的手骨，然后林格便看到：卡妮手骨间迅速长出血肉，眨眼间便从森然白骨变成一只白嫩光滑的小手，血肉沿着臂骨蔓延，数秒间遍及全身。
短短几秒钟之后，卡妮就从一具骷髅变成一位有着漂亮蓝色眼眸的少女，穿着黑色女仆装，气质优雅，美丽动人，是只有在顶级大贵族家中才能见到的那种完美女仆。
卡妮的这幅模样，林格其实已经见过一次，就是前不久带她去现代世界向艾尔薇汇报工作那次。
然而再次见到，卡妮的鲜活形象依然令他眼前一亮。
电视机前，虽然身体依然朝向电视，但头颅已经转了一百八十度的白骨却惋惜地摇了摇头，低声自语道：
“真可惜，我还是更喜欢她露骨时的模样。”
说完便转过头去，继续看起了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是一场花式极限摩托锦标赛。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