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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那人是不是陈二狗？”
刚一下车，关语汐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人面前摆了个破碗，穿着一件油腻腻的衣服坐在车站门口乞讨。
不过很快，那人就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拖走了。
关语汐想追上去，想想陈二狗对她做的事，又停下了脚步。
冷烈面色冷厉地看着两人挤入人群，转头换上一副茫然的样子，“哪儿，我怎么没看到呢？”
人群中，陈二狗想回头，想向关语汐求救。
嘴里却咿咿呀呀，连话也说不清楚。
身材高大的男人，看见冷烈的脸色，吓得赶紧转过头，像拖死狗一样拖着陈二狗，加快了步伐。
关语汐摇头，“算了。”
如果那人是陈二狗，他已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她也懒得追究了。
如果不是，她相信赵部长不会轻饶他。
“我要去武装部一趟，你去招待所休息一会儿？”
冷烈看向她，眉眼中尽是笑意。
关语汐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又是一红。
“你去忙吧，我找田田姐陪我去。”
她似嗔似怒地看了他一眼，急匆匆地走了。
冷烈也跟在了她后面。
关语汐转头看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媳妇儿太漂亮了，不跟着不放心啊。”
冷烈一本正经地牵了她的手。
关语汐一把将他甩开，又飞快跟他拉出一段距离。
“你少耍流氓！”
在没人的小巷里欺负她也就算了，刚刚在大巴车上，他居然也......
如今回到镇上，碰到熟人的几率更是不知凡几，他还敢？
真是给点颜色就能开染房的家伙！
冷烈轻咳一声，见四周的人看了过来，那些质疑的目光像是真把他当流氓看似的，只好不紧不慢地跟在了她身后，不好再有逾越之矩。
“咳，其实赵部长是叫咱们一起去。”
眼见到岔路口，他不得不说了实话。
关语汐脚步一滞，也没心情跟赵部长斗嘴了。
赵部长是个公私分明的人，若是因私事找她，肯定会去冷家沟或者将她叫到家里去。
如今让她去办公室，只可能是一件事！
她的脚步像是有千钧重，就连提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冷烈紧握她的手，“你去招待所休息吧，我去就行了。
回头我再跟你说。”
他也隐隐猜到了赵部长要说的事。
所以才想着让关语汐避开。
只是，那件事情，无论如何，他也越不过她去。
关语汐做了个深呼吸，长长吐出心中浊气。
“不用，我有心理准备。”
不论如何，她必需要尽可能多地了解事实！
冷烈拥着她，满脸担忧。
他本来是想让她避开的，只是......
他不能打着为她好的名义，替她做选择。
关语汐轻轻推开他，“我自己可以。”
***
“小汐来了，坐吧。”
赵部长亲自沏茶。
办公室中，烟雾缭绕，烟灰缸中积着厚厚的灰垢和无数杂乱的烟头。
冷烈上前将窗户都打开，接过了他手中的杯子和茶叶。
关语汐微抿着唇，叫了一声“赵伯伯”，默默地坐到了椅子上。
她腰背挺直，就像一株挺拔的，不怕任何风霜的白杨树。
赵部长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想了想，又起身将两个信封放到了她面前。
一个装着信纸。
一个装着几张汇款单。
赵部长埋头抽烟，烟雾缭绕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关语汐看了他一眼，打开信纸看了起来。
【赵卫国同志：听闻关老同志遇难，心情异常沉重！此事我等在闻信之初已上报，然我等怀着迫切之心情回信与你，望善待关老同志之亲眷后人，随信寄来微薄款项，望慰其亲属沉痛之心。
如今从上至下，政事繁忙，千头万绪，你之所请暂无暇顾及，万望等待！故人无脸面见，请帮我至关老同志坟前致哀，并敬薄酒一杯。敬旗敬上！】
关老爷子出事至今，已半年有余。
他一出事，赵部长便将事情往上汇报，却直到此时才等来这么一封回复。
“迫切之心情”从何谈起？
关语汐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推到赵部长面前。
“我知道了，多谢赵伯伯。”
她起身，恭恭敬敬冲他行了个大礼。
赵部长眼眶泛红，将另一个信封推到她面前，“这是宋书记和老爷子其他战友的一点心意......”
“不必了！”
关语汐将信封推了回去。
她并不缺钱，即便缺，也不需要这些人的施舍。
赵部长烦躁地抓了抓头，将手上的烟摁灭，又点了一支。
“小汐，你也要理解他们。
如今局势未明，他们只有保全自己，才能谋图以后！
我相信，待时机成熟，老爷子的功劳不会被抹杀的，他们既有此心，肯定也不会忘记他老人家的功绩。”
政争，从来都是血腥而残酷的。
关语汐何尝不懂？
只是事情落到她最爱的关老爷子头上，她却无法说明自己接受。
一想起老爷子满身泥泞地躺在泥水中，她便心痛得无以复加。
更令她痛心的，是他死后，连该有的殊荣都不能享受！
“遇难”与“牺牲”，政客们拿捏得尤为熟练。
“政事繁忙”到连给老爷子出个讣告都“无暇顾及”。
何其可悲！
关语汐紧咬牙关，忍住欲夺眶而出的泪水，一把抓过信封，“我知道了，赵伯伯，多谢您。”
她又向他行了一礼，拉着冷烈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赵部长跟到门边，嘴唇张了张，只胡乱将烟头塞入嘴里。
转身，对着门疯狂地踹了几脚，“日你妈！”
关语汐一口气冲出到门边。
隔壁就是镇政府办公室，关老爷子曾经工作的门岗室，已换上了新人。
一个一脸稚气的年轻人一本正经地站在那里。
郑而重之地凝视着从门口路过的每一个人。
“看什么看？有事就过来登记，没事就走远些。
政务部门可不是你看西洋镜的地方！”
圆脸稚气的小伙子冲关语汐吼道。
关语汐冲他行了个礼。
门卫小伙被吓得连退好几步，“你，你想干什么？”
“小汐？进去坐坐？”
杜书记冲她招手。
关语汐却像没看到他似的，恋恋不舍地看了门岗亭一眼。
拉着冷烈头飞一般跑了。
门卫小伙挠头冲杜书记龇牙，“杜书记，这就是您那个脑子那啥的侄女儿？”
杜书记黑着脸，狠狠瞪他，“放屁，闭上你那张鸟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