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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个话的时候，君御一双眸子始终上下打量着庄越，观察着他每分情绪变化。
庄越微微锁起眉头，面色一沉，“第二怎么样。”
“第二，人在被人诋毁的时候，会做出下意识的反击。”顾其声笑着开口，“这种反击是本能性的、发自内心的，是人在被逼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第一时间做出来的反应，跟控不控制的，没有关系。”
君御一双眸子紧盯着面前的人，“所以，庄公子是属于哪个呢，第一个还是……第二个？”
提到第二个的时候，君御的眼眸明显微微的颤了下，意味深长，似乎早已经知道了点什么般，这眼神看得平日里面天不怕地不怕的庄越，身子一晃。
他不自觉别过头去，生怕再与他产生对视一般，“第一个如何，第二个又如何。”
相比较起来君御，顾其声显然更加急切，上前一步看着他，连连道，“庄公子，你不是说你想在这里留下吗？你不是说你现在唯一的家人云姑娘在哪，你就在哪吗？倘若你仍旧坚持什么也不说，三皇子府是断断不会留下一个来历不明、身份存疑的人的！”
说话间，他再次上前一步，“你好好想想云姑娘，你真的不想和她一起留下吗？”
听到顾其声的这番话，庄越的内心被动摇了，但却仍旧不肯张口。
就好像是……有所顾虑般。
君御似乎也看出来了，正了正身子，薄唇轻启，“本殿以天启三皇子的名誉起誓，不论你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都恕你无罪，哪怕你是朝廷的通缉犯、是江洋大盗，本殿也权当没听见，事情哪说哪了。”
庄越却撇嘴，不悦的瞪了他一眼，“你才是通缉犯呢，你才是江洋大盗呢！”
他俯下身去重新盘腿大坐在草地，抬头看着冤枉，眸子中充满了故事，“我无意与官家为敌，但不医治官家人，却是我的底线。若非有了想要守护的人，我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离开那片树林。我早已做好了一辈子生活在那树林之中的打算。”
君御和顾其声，齐齐朝着草地上的人看了去。
“你们还记得渝州的容家么？”
庄越淡淡吐出句话来，言语间没有丝毫的波澜，却让听者大为震惊。
顾其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庄越，“那个通敌叛国，在两军交战之际、烧毁我军数百石储备粮的将军容止容家……”
“我爹和兄长没有通敌叛国！”
这刺耳的言语，彻底激怒了庄越，引得他麻利的从地上爬起身来，冲着顾其声一顿怒吼，“明明皇帝后命人运送去的粮草中、被人下了毒，可为什么就是没有人愿意相信！”
“我爹和兄长镇守军营多年，为天启鞠躬尽瘁、抛头颅洒热血，可到头来呢？”
庄越双拳紧紧攥起，“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个两个的平日里面那般与我爹爹交好，可等到了这种关键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他、站出来为他说上一句话。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趋炎附势、又胆小如鼠的为官之人，我家人才会死！我们容家才会被诛九族！”
气氛瞬间彻底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君御看向他沉默不语，目光中充斥着复杂的情绪。
如果说其他人他不相信，可容家那容老将军和容少将军，他是打从记事起，就听说了无数关于他们的事迹，直到他九岁那年，听说容家父子烧毁粮草、通敌叛国、证据确凿，容家被诛九族时，他尤为震惊，却并未提出过一句异议。
那时的他虽然年纪仍旧尚轻，却已经有了登上朝堂的权利。
可是偏偏那种情况下，他却在觉得事情有疑点的时候，没有站出来，为容家说一句话……
顾其声看着他这紧张的样子，轻声安抚，“我们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你先平复一下，我们有什么话慢慢说……”
“所以在当初的灭门时，只有你逃走了，并躲进了树林？”君御皱着眉头淡淡道。
“不是逃走了，是我娘我姐、我爹的旧部，和府上一众下人们，拼死将我给送走的。”那是他不忍回想起来的过往，“那一路的逃亡，我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又一个人倒在我身后，尸体从府衙铺到树林之中，跑到最后只剩下我们娘仨。”
他扬起头看着天空，生怕泪水从泛红的眼眶中流下来。
“我亲眼看着追杀我们的侍卫将我姐一刀抹脖，看着他一刀刺穿了我娘的胸膛。我娘倒在血泊之中，双手却仍旧死死的拽着追赶我的侍卫的腿，让我快跑，不要回头。无数个夜晚，我从嘶吼着惊醒过来，眼前浮现的，都是那些身边的人！”
“皇帝昏庸、不辨忠奸，置我们一家子于死地。如此君主，天启迟早亡国！”
庄越双拳攥得咯噔咯噔作响，“躲进树林的我没能力为家人报仇，便不想再被外面世俗的繁杂所侵染，随了我娘的姓氏，隐居于此。”
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们，一个两个的、倒在自己的面前，这大概是世间最悲伤的故事吧。
顾其声走上前去，抿着嘴轻拍庄越的肩膀，“你要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终有一日，老天爷一定会开眼的！”
庄越却挣开了他的手，冷笑着别过头去，“公道？倘若这世间真的有公道可言，又何来那么多的冤假错案！说到底，也不过是你们这些身在朝堂的官宦子弟，一个两个官官相护罢了，哪来的什么公道！”
说话间，他突然伸手指向了君御，“他，堂堂天启三皇子，敢站出来为我们容家平反吗！”
君御沉默。
见此，庄越嘲讽，“看到了吧。”
君御抿嘴看着庄越这一面，却连句安抚的话，都说不出，如鲠在喉。
倘若他当初站出来提出异议，大闹朝堂让宫里那位下令彻查，会不会现在的结局会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