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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易水寒
夜。
白崇禧在朦胧中听见帐外突然传来的喊杀声，连忙起身。
黑夜之中，火光四起，无数阴暗的影子在营外的旷野中中穿梭而过，然而片刻之后，那些黑影便如潮水一般退去。就在黑影刚刚撤退之际，从另一处营门暗暗掩出的镇东军一部齐声呼喝，弩箭齐飞，前来劫营地的并州军早有防范，悄然隐入了黑暗之中。
白崇禧心中刚刚舒了一口气，却又见后营火起，刹那之间，并州军已是第二次来袭，依旧没有入营，只是点了火箭射入营盘，迫使镇东军的士卒匆匆忙忙地起来救火。
一夜之间，并州军数次侵扰，将疲军之策用到了极处。
并州军最喜欢偷营，又学了辽东人和草原人使用鹰隼与獒犬的法子，白日行军时，鹰隼可以查看敌情，晚上守夜时，獒犬可以警备于十里之外。镇东军每每想回敬过去，不是给人伏击，就是陷入重围，到最后索性只是守稳营盘，将靠近外侧的位置布置上重重岗哨。
即使如此，军士们也只是勉强得以轮流休息，精神终究有些萎靡。
“大人不妨在营盘外面三百步之内广挖沟渠，只在每处营门外都留下一条出路，如此，并州军根本无法接近营寨。”
李宗仁略一思索，反问道：“若是并州军将出路封住，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白崇禧笑道：“这有什么关系，我军有凉州重骑襄助，若是并州军愿意用轻骑和我们硬碰，那可是求之不得，再者，万一路途堵死了，只要将木板铺成一条通道即可。”
“健生说的是。”
李宗仁本是善战之将，只是得到凉州重骑襄助之后，求胜心切，一心以攻代守，在防守上未免有些懈怠，另外也是受了思维惯性之束缚，见惯了并州轻骑飘忽不定的打法，不愿拘泥于一处，也就想不到这样费心费力地挖掘壕沟的法子。
“大人是当局者迷，我军此次当以守御为第一要务，再说我也不信赵匡胤敢撇下我们去攻打别的地方。”
罗睺突然走到白崇禧身边，打断了李白二人的谈话。
“说。”
“少主，远处有人窥营，是一个高手。”
上柱国白山河身边原有近卫九人，合称九曜。为了保护自己的嫡孙，九曜之一的罗睺就被白山河派到白崇禧身边。
罗睺身手高绝，虽然不能与傅人心等天位强者相比，哪怕比起刘瑾和薄昭之辈亦有不及，但是比之阴阳家的当主鬼头婆婆或者金戈铁马之流却是相差不远。大汉朝四千万人，能胜过罗睺的，不到百人。
罗睺既然说有人窥伺，那必然是可信的。
“是什么人窥营，你可看清楚了么？”
罗睺道：“离得很远，属下没有看清楚，不过来人武功很高，看来是并州军谍探中的好手。”
李宗仁不以为意，几个谍探而已，于此时时局无碍。
不过白崇禧却似想到了什么：“大人，客房从死士营中调一个好手来，我要用他做事。”
白崇禧要借用死士，李宗仁自然不会多问，吩咐了几个近卫，不多时，几个近卫带了一个军士进来。
白崇禧将这个军士打量了半天，才道：“我有件事情要你去做，事后你若是能够成功回来，我就请大人免去你的死罪，恢复你的军职，你若是身死，家人也可得到抚恤。不知道你可有胆量去做么？”
那个军士下拜道：“小人太仓自知身犯死罪，蒙大人恩典得以戴罪立功，不敢推搪。”
白崇禧将方才匆匆写好的一封书信递给他，道：“你将这封书信送往眉坞的张将军手里，他看了信自然明白，记着，信在人在，信亡人亡。
太仓不是蠢人。这件事情若是容易，也不会特意从死士营选他来办。
他本出自西昆仑门下，一手剑术也算精妙，虽然比不上一流高手中，可世间一流高手能有几人。此番特意选他，定是九死一生的要务。
“小人家中只有母亲和幼弟在，还求大人多多照应。”
白崇禧有些不忍地看了太仓一眼：“你放心吧，你的母亲兄弟，自有我们赡养。”
见太仓就要退出帐去，在一旁的李宗仁心中一叹。
“你只要让那封书信落到并州军谍探手中就行了。”
李宗仁的声音很低，太仓已经去远，本应该是听不见的，可是白崇禧见他身躯顿了一顿，似乎听见了李宗仁的话，却没有回头，反而加快了步伐。
望着他的背影，李宗仁神色一黯。
“健生，我是否太过心狠了？”
白崇禧对李宗仁宽慰淡道：“这人心性刚强，又颇为聪明，难得算得上是个人才啊。”
“我这是逼他赴死啊。”
“他本该明白，此去唯有一死，毕竟他若逃生，那封书信的可信度不免差了一些。”
“我这样一说，他定会心中感激，就是本可以逃生，恐怕也会甘心送了性命。”
“这不就是死士营存在的意义么，大人对他的家人多加抚恤就是了，总比他身负死罪，屈辱而生好得多。”白崇禧微微一叹，却又回头对罗睺吩咐道，“这人虽然是条汉子，但是我还是担心他会事到临头贪生怕死，你跟着去看一看，若是他想要偷生，你就送他一程。不过可别露了形迹，凭你的武功，想来不会有问题？”
罗睺轻轻点头，道：“少主安危需得当心。”
白崇禧失笑道：“此间有千军万马，若是还保不住我的性命，就是你在也没有用了。”
罗睺莞尔一笑道：“那可说不好，若是赵匡胤亲来，就是千军万马，也可取得少主的项上人头。”
白崇禧不由摸摸脖颈，觉得好像有一股凉气从那里掠过，知道罗睺是恼他的戏谑之语，故意对他用了杀气，尴尬之下只好吟唱起《易水歌》。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探虎穴兮入蛟宫，
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这时，数里之外，望着镇东军大营的夏沅心中千回百转。
昨日与镇东军交手，镇东军虽然坚韧依旧，却不似往昔之彪悍，到是颇得“稳”字真谛。赵匡胤命夏沅亲任斥候。
不过见了镇东军在营寨外挖壕沟的举动，夏沅心中却也有了自己的猜想
李宗仁用兵虽稳，但终归是个积极进取的打法，绝对不会想出这样的惫赖法子的，八成是白崇禧在出谋划策。又看了片刻，夏沅正准备撤走，突然看到从镇东军的大营中出了一骑向西面急驰而去。这个时候，这个方向，定是李宗仁传令给眉坞的辎重大营，张合正对眉坞虎视眈眈，若是得到什么情报，定会有些帮助，就是没有什么帮助，破坏敌人和后方的联络也是一件好事。
赵匡胤麾下多有江湖异人，又收服了幽州王得翼的暗部，对付一个信使自然不需费什么心思，哪怕是天机三军的鹰眼，夏沅也敢与之较量一番。
想到这里，夏沅放飞了身边的一只黑鹰，那黑鹰一个盘旋，也向西面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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