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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在庭中立了良久，她轻声说道，“你为什么会经常提到下辈子。”
“别人不这么说吗？”
她笑了笑，“很少有人这么说话，事涉生死，孔子尚且不言，一般人更是多少都有些忌讳吧。”
他却说道，“生死吗？这个我很淡然。战场上看得太多，早就放下了。”
她轻轻叹道，“是啊，我竟然忘了你是出生入死之人。”
霍去病道，“比如战阵之中，我不是没有可能为流矢所中，那就必须得有心理准备，真中了怎么办？”
“怎么办？”她抬头看着他。
他微微一笑，“还能怎么办？中了也就中了。”
“会有遗憾吗？”
“舅父也曾跟我谈过这个问题。他说他已经没有遗憾了，至于我，我要看自己的使命完成了没有。”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看她，“在师中吉”的那块素绢一直贴身收藏，那是生死不会离身的，真有一日战死疆场、血染素绢，生死两茫茫，那又当如何呢？
他慢慢开口道，“至于我们，只是为人间添了一段悲壮的柔情而已，只要你不觉得太遗憾，我也就可以安心了。反正今生已不能完美，百年转瞬即过，我们很快就会再见，说不定还会有一个完美的开始。”
她默默拭去自己的眼泪，片刻之后说到，“你这样生死都置之度外的人，为什么还会执着于完美。”
“不是我执着于完美，而是看淡生死的人，就会执着于活得有价值，只有好好活过了，死的时候才能释然而去。”
“嗯。”
“所以我觉得，咱们华夏圣人不是忌讳死，而正是把死的问题看明白了，才会教人好好活着。”
她点头明白，“嗯，那你的好好活着意味着什么？让我猜一下吧，是不是各尽职责、各尽使命？”
他笑了笑，“差不多吧，我本来想说的是尽性立命。那么你的好好活着呢？我也猜一下，你会说解脱烦恼。”
她也笑了，“猜对了。你看单单一个情爱，就带来了多少烦恼。”
他思考了一会儿，“我说尽性立命，你说解脱烦恼，其实我们说的是同一回事，就像一座山我看到北坡、你看到南坡一样，分别只在于我们两个性格不同。你确实是修道的根骨，我把你带到这红尘来，或许真是耽误了你。可是神仙本该情淡，我们既然相爱，神仙你是做不成了！”
她默默听着，心里思绪万千，是啊，多少修真之志，都敌不过缱绻情长。
过了一会儿，她仰头看看星空，“不要紧，其实来到红尘也没关系。你看这星空多么浩渺，真没什么事情值得挂碍在心间，我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在这里找条路解脱吧！”
“哪条路呢？”
她淡淡一笑，“我本来想走的，当是返朴归真之路，而现在走上的，算是克己复礼之路。”
听到“克己复礼”四字，他心中不由得微微一痛，但看着她神色淡定，也就慢慢释怀，开口说道，“道家和儒家，都是华夏道统，出世和入世，走哪条路都是一样。”
“嗯，师父也说过，这两条路走到最后，最高境界都是一样的。”
他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也许走克己复礼这条路，你还成就得更快呢！”
“为什么这么说？”
他又想了想，“具体说不好，我也是想当然，只是你看在这红尘中，你一天遇到的烦恼比在天上一年都要多，如果你还能咬得住牙，那你一天的成就是不是也比在天上一年还大？”
她点点头，“听起来也有道理，孟子也说过，‘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他立刻接上道，“你说情爱是烦恼，那我正好是你的烦恼，所以我可以苦你心志、劳你筋骨、行拂乱你所为，令你动心忍性、增益你所不能！”
她被他逗笑了。
他也笑道，“所以不论天上地下，来世我们一定还要再遇见，你有了我一定会成就得更快！”
她点点头，“好的，一言为定。”